有一个地方,离开后魂牵梦绕,那是一片青草地,种下我的童年时光,和那时的青草一起疯长,那里是一片草原,是我的故乡。
夏季,再回故乡。从河北出发,到多伦中转,乘车经过兰旗,到白旗县。几经折腾,才又找到一辆中巴车,准备到牧区。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笑意,憨厚中透著狡黠,看起来有些面熟。
我戴着墨镜,身穿防晒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上车后,发现只有我一乘客,司机说还要去别的地方接人,他的嗓音不粗,些微沙哑,态度散漫,没有对待乘客该有的恭敬。我心里暗自埋怨,口里开玩笑说他服务不到位。他嘿嘿地笑说就差背上车了,我却不以为然。
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个居民小区,他跟乘客打完电话,就把车停在一棵树下,打开车门,一只脚撑在门上,看着楼门口。一个过路的中年女人跟她打招呼,叫他“雪刚”,两人看起来很熟识。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说:“你叫贺雪刚?”
他说是。我就跟他说起一个叫贺雪明的人,那是烙在我记忆里的一个名字,我甚至记不起这个叫贺雪明的人长什么样。他说贺雪明是他堂哥。我问他现在干什么,他说在呼市做保安。
这跟我印象里的贺雪明完全不同,虽然我对他模糊,但是他该是帅气能干的,跟一个保安的形像一点不搭边。然而,二十年的岁月让我不能确定我就是对的,小时候的眼光也并不一定可靠。终究我听了这话是失落的,生活并不如我所想,且是艰辛变化无常的。
我家和贺家是带亲的关系,具体是什么亲戚,我说不上来,从前我是管贺雪明叫叔叔的,那么眼前这个贺雪刚我也该叫叔叔。可我怎么都叫不出口,这并非我不认亲,而是猛然间竟不知从何认起,称呼起来感觉怪怪的。
楼门口出现了三个人,一对夫妻和一个小男孩。那个女人带着孩子上了车,跟男人百般嘱咐。女人长发,长相亮丽,说话清脆,一看就是个爽快的人。唯独那个孩子有些怪异,七八岁的身高,说起话来慢慢吞吞,竟像个四五岁的小儿。女人跟贺雪刚很熟,说著家常,小车七拐八拐来到一家酒店,可是乘客等不及已经乘坐别的车走了。
贺雪刚生气地挂掉了电话。
“这龟孙,操蛋玩意,说好了的。”他一阵咒骂,说那个乘客不讲信用,我听他和女人间的对话,那个不守信用的乘客也是我记忆中熟识的人。他并不怕有人把他的咒骂传给那个人。
后又来到一个小院落门口,又接上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面相相似,一看就是近亲。两个男人坐在我后面的位子。
贺雪刚跟两个男人很熟络地说话。他们说起了我。
“你不认识他们吗?还想的起来吗?”贺雪刚问我。听他这么说,我只能回头去看,似曾相识,却无从辨认。
“哦,你是华华吧。”其中一个男人说,他看着我,黑红的脸膛,憨厚忠诚。车上的人也都看着我。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有人叫了,猛然有人一口叫出来,生疏中透著亲切。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这个“华华”跟我是分离的,那不是我。
我赶忙把墨镜摘下来。表示自己非常愧疚,认不出眼前人。但我极力告诉他们我对他们眼熟,只是多年未见。
他们并不介意,憨笑着说起我小时候的事。原来他们是贺雪刚的两个堂哥。
他们说起我儿时的事,有些是我不知道的,也是我印像中感觉熟悉的,能见其中的丝丝缕缕,却无法成为完成的影像,像断片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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