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有精无神地躺在床上,自从三天前她突然哭着回来,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义父程忠国虽然担心,但也知道安吉天生个性刚烈,如果她自己没想通心结未解,旁人怎么劝说都是无济于事的。
程忠国今日又见安吉的房门紧闭着,就吩咐婢女将膳食如常小心轻放在她门口,并在心中祈祷安吉能象其母孟洁一样坚强。
安吉在屋里,精神恍惚著。
门外陈忠国和阿霞在小声地说著话,声音虽小,但也听得真切:
“老爷,您要不劝劝小姐吧。这不吃不喝的都整三天了呀。”婢女阿霞轻声埋怨著说。
“放心,她答应她母亲要好好活着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任务没完成,死不了!”程忠国故意加重语气说话。三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他的话说起来总是听着象命令,让人不能拒绝;但他内心也很挣扎,如果安吉果真找到亲生父亲,那么他又得面对昔日的情敌,而且安吉会不会跟着生父离开?一想到这里程国忠便感到深深的恐惧。所以为安吉寻父之事,一则是由于语言障碍,二则便是他的私心,他办得并不尽力。可是安吉在他夏威夷崆拿岛上的农场不是生活得很开心吗?
是的,找到父亲,这是安吉移民美国的最大愿望,从她双脚踏上美利坚国土的那一刻起,她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找到她父亲并当面告诉他她们母女所遭受的一切委屈和种种磨难。她要当面斥责他的无情无义,如果他敢抵赖的话她发誓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如果办不到的话她至甚少要他吃尽苦头甚至她可以和他玉石俱焚。
与其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如说“苦心人,天不负”:有一天早上,婢女阿霞如常地将英文晨报放到安吉面前,她象往常一样边吃早餐边看报地阅读了这份晨报的一篇报导,居然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比不上晨报上那篇报导涵盖的资讯。她按捺住波澜起伏的心情,一个复仇计画在她心里蕴酿着......
八个月以前
亨利在泛美航空总部18楼顶层自已豪华而且宽敞明亮的总裁办公室里,饶有兴致地读完一份《关于泛美航空在香港实施直航》的可行性分析报告。这次公司面向社会和集团内部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为的确定泛美在亚洲的区域负责人。
只要是人才,集团公司就准备重用。
这是众多的计画书中的一份,精致地放在一份淡紫色的档夹里,读的时候还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水味道。但,这并不是关键;而是,平素他一直认为胸大无脑的空姐,他的基层员工,居然可以在中国大陆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1971年在反美帝国主义的口号高涨的时局下预测中美必定建交,中国必将对外开放,谁先进驻香港必拔得入主中原的头筹。
这份计画书深入浅出,摆事实讲道理,归纳总结逻辑正确条理清楚,句句戳中要点。
且不说美中直航是老父查理的宿愿,享利自己也认为和中国合作是迟早的事,生意场上迟早就得尽早,否则被同行抢占先机,便失去了赚取暴利的机会甚至连潲水都可能喝不上。可公司的老臣们对越战和韩战仍有阴影,坚信中共必定武力收复港澳台地区。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无所畏惧,一旦有身外之物,必定患得患失。而这份计画书把前景分析得如此乐观明朗,似乎作者对中共的领导人也颇有些渊源。
享利读完计画书后就对这个上书的空姐万分好奇了,他按了大班台上的传呼器,说:“琳达,后天把一个叫安吉的空姐调班到我的私人飞机上服务。”
“好的,老板。”秘书琳达答道。
享利下达完命令,双手交叉地枕在脑后,他在想后天这18个小时的香港航程中会有怎样有趣的经历?安吉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年轻女子呢?反正她一定会很有趣,不是吗?心思缜密的计画书,女性十足的名字,结尾的落款却是赫赫然一个刚劲有力的签名。
想到这里,亨利瞇上眼,在脑海中勾勒著这个矛盾的综合体,越想越觉得好笑,美貌、智慧、坚毅、刚强......统统放在一个二十五岁的花季女子身上该是怎样的形象呢?
自从老父突然跌倒后昏迷,自已临危受命扛起整个公司以来,亨利觉得自已只有今天心情最好,好象要遇到志同道合的盟友,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这种按奈不住的期待使亨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他眺望着窗外,看见有很多员工和客户络绎不绝地进出著泛美集团的大门,其中有不少是空姐。
亨利在想,这中间那一个是安吉呢?
此时,加州落日的余晖在这个三十岁的年轻总裁身上镀了一层金色,令这个有美国空军良好基因的一米八零帅得堪比太阳神阿波罗高加索男子愈发翩然。
两天后(八个月以前的)
亨利自登机的那一刻就注意到安吉了,除了安吉本身就是那种放在人群中就会使众人黯然失色的美娇蛾样:深粟色的长发精致地盘在脑后,额前有几络卷发调皮任性地在安吉脸上随风拂动,更加显得那柳叶眉,大眼睛,挺鼻梁,小翘唇的鹅蛋脸愈发娇俏;丰满的上身修长的美腿在贴身的空姐制服下尤其彰显其身材的前突后翘。
当亨利与列队欢迎的机组人员擦身而过走进机舱的时候,安吉身上的体香传入亨利的鼻息,亨利的心脏突然就狂跳起来,连亨利自已都吓了一跳,象个做贼心虚的人,生怕旁边的人听到。可这种感觉越是压抑就越是强烈,以致于他在舱内听几个老臣子汇报工作时思想老是走神。
从亨利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服务仓,安吉在那儿和其他空服人员调饮料校餐单报天气......小巧精致的空姐帽带在她头上象个后冠,纯白的丝巾在天蓝色的制服上飘着,象蓝天上的白云......亨利听着晨会,眼睛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安吉,他突然觉得服务仓的帘子特别讨厌:只要安吉隐在帘子里亨利就烦燥不安,但安吉的身影现出帘子外时亨利的心脏又狂跳......这是一见钟情的节奏吗?
此时的亨利在旁人看来:他正带微笑着听着几个老臣子在对香港设立分部可行性进行利弊分析。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有两个人带着千军万马在交战:一个叫做理智的头目大声对另一个唤作情感的头目劝著降:“有的美女,在她开口之前是美女。”
另一个叫情感的头目不服地回应道:“我在这儿可以听到她的声音,虽然压抑著,却更性感挠人!”
"哈哈,竖子果然少不更事,观之不似人主,皆因以下体思考呀!”理智讥笑道。
“呸,等会儿LZ叫她舌战群雄,让你这无知小儿见识见识什么叫美貌与智慧并存!!”……
亨利心猿臆马故作镇静地听着晨会,直到一个叫泰德的老臣子提醒他说:“少东家,听完大家的意见,你对这个项目有何看法?”
说起泰德,他是和父亲同为二战期间援华飞虎队出生入死的战友,又是帮助父亲创建泛美航空的功臣。于亨利,是长辈、托孤重臣、上下级同事。照理说在整件事上泰德应采取积极主动的配合的态度,可是由于经过残酷战争的洗礼及来这不易的地位,泰德成了公司里不折不扣的保守派。虽然在此项目上泰德没有明枪明刀地和亨利对着干,可是他叫齐了几乎所有的老臣一致反对,这态度不是明摆着的吗?
"喔。”亨利答应了一声,迅速回过神来,心想自己早就对这个项目进行过细致的调查研究,心中早有应对之策。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安吉的计画书和自己的心意相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妨让安吉先上场。如果安吉连这个场面都应付不了,她也就不再是亚洲分部的负责人人选,最多老臣们笑一下她胸大无脑,估计不会为难安吉,但此举可以起到麻痹敌人的作用,使之轻敌。这样才好抓住老臣们反诘时的漏洞,各个击破。
亨利示意琳达去叫安吉,然后让安吉坐在自己的旁边原来琳达的位置,对面是一众老臣。琳达则坐到走道另一边和亨利并排的位置,仍作会议记录。
安吉在被调班时就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再加上从服务仓一走出来就眼瞧见亨利膝上放着她那本淡紫色封皮的计画书。所以安吉从服务仓走到亨利旁边的时候,就在心中做好了准备,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俗话说:“善守者匿于九泉之下,善攻者凌于九天之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现在不就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吗,她追随着他的人生轨迹来到他的公司,不就是等待这个机会鸣入君心吗?这是计画的第一步,安吉一边微笑着在亨利身旁端端地坐下,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亨利看着安吉落落大方地坐下,施施然欠欠身,向大家问好。就凭这毫无扭捏作态面无胆怯之色的从容气度。亨利便在心中点了一百个赞,他压抑著内心的悸动,面带微笑地对安吉说:“安吉小姐,我看过你的计画书,你的见解颇有独到之处,能否请你向大家详细解释一下呢?”然后转头面对一众老臣说:“诸位,我们有十几个小时的航程,相信大家会有时间听一下来自基层的声音。”
安吉向亨利点点头,然后眼睛转向各位老臣,玉面含笑朱唇轻启:“好的,亨利先生。”
安吉从192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第二次归还清政府庚子赔款讲起。她说那时的中国内忧外患,内有撚军白莲教起义,外有八国列强欺凌侵略。但清政府仍允许了美国用庚子赔款在华兴办大学,又用此还款派出留美学生。这一批学生学成回国佼佼者如冯如建造了中国第一台飞机;二战期间,美中两国在罗斯福和蒋介石总统会晤后结成同盟,美国大力支持中国的抗日战争,在1941年由陈纳德将军牵头组建飞虎队在中缅边境阻击日本空军,使昆明一年多内再无遭到日本空袭;1949年,中国内战结束,共产党获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战败退守台湾的国民党蒋介石总统欲借韩国釜山美军
基地作为空军燃油补给地轰炸北京天安门广场共产党毛泽东主席的开国大典阅兵仪式,遭到罗斯福总统的严辞拒绝。这说明,美国才不管谁是中国的领导人,美国希望中国好,也诚心与中国交好;而中国,也一直就象清朝的改良派代表魏源在《海国图志》中所述,强烈希望“师夷长技”。深入浅出地说就是“美国需要中国的广大市场,而中国迫切渴求美国的先进技术。”市场经济就是这样,供需相互依存,只会结合不会分离。中国大陆的文化大革命内乱,只是帝王之术“狡兔死走狗烹”的暂时现象;台湾连“狡兔”都还未死呢?不也有象孙立人将军莫须有的兵变案等清理老臣子的一系列动作吗?
安吉的后半段总结是计画书上没有的,亨利在心中叫着好。这看似无心的结案陈词,在有心的老臣子面前即使轻描淡写地一说,也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不是吗?不管你以前的功劳再大,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主上嫌弃到不想再见到你的地步。
果然,在安吉说完后,一众老臣都支支呜呜。泰德心里骂着这帮没有蛋蛋的老家伙,说好了要一起守成,结果一到关键时候都盘算自个儿的退休,不想强出头不想惹少东家嫌弃。
在亨利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的时候,泰德见自已再不发问,怕是整个保守派就要被这个小妞子给团灭了,这个项目弄不好,马上就要退休的他的退休金会大打折扣甚至打水漂都有可能。
泰德心里骂着其他的软蛋们,一边红著脸粗著脖子说:“安吉小姐,从韩战和越战来看,中共都表明了坚决把美军赶去的决心,也做到和即将做到了。如果中共一旦武力收复港澳台地区,会不会把美资公司一并赶出去。”
安吉显然觉得这个假设是到了杞人忧天的幻想程度,她笑了笑,语气明显轻松地说:“泰德先生,如果有人特意在您家隔壁安插恶邻,时不时地向您家里丢石块,监视你家的一举一动。您会舒服吗?您会容许这样的行为吗?我们都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一起,不是吗?中国刚经历了八年抗战四年内战,韩战越战中共为了边境安宁不得不打。至于香港,地位敏感,作为租借地由英军驻守,中台现在国库空虚且都在内乱,短期没有一个会主动出兵香港。长期来说,1997年租约一到,英国自是没有理由再占据香港,中台如果到时势均力敌,自然没有一方敢以身犯险占领香港给另一方出师有名
的打击机会,如果双方力量悬殊,香港自会回到强的一方,弱者只能望洋兴叹!”
“我说的是万一,谁都不可以预测,安吉小姐也只是推断,不是吗?”
“如果公司允许的话,我会以公司的名义向中台两国政府首脑写封信,阐明美中直航的重要性,我想很快就会得到双方的回应。”安吉说得平心静气一脸轻松,好像是去探囊取物一般。
泰德和一众老臣们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极好的台阶,如果安吉拿不到中台双方态度积极的复函,他们就可以即刻反对这个计画。现在两个政府都把自己国内弄得乱哄哄的,安吉的信能不能送达,即使送达了,双方领导会不会看。这小妞子海口可能夸得太大了。
就连亨利也没想到安吉会打这样的包票,但他看过她的计画书,当时他就隐隐约约地觉得安吉和中台双方的上层有不小的关系。现在他不方便问,这是他们对付保守派老臣子的秘密武器。他既把她归为他们,他就十分愿意相信她。
“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我就代表公司任命安吉小姐为泛美航空公司亚洲分部筹建处的临时负责人,安吉小姐可以用这个身份开展工作,任命即时生效,任命书及薪资调整,请琳达女士尽快通知人事部办理。”趁老臣子们好象抓到安吉漏洞的鄙夷神情还未消失的时候,亨利抓紧机会宣布任命。
一众老臣都等著看安吉的笑话,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反对。安吉谢过大家,态度任是不卑不亢气定神闲的大家闺秀样子。只说既然她是以空服人员的身份上的机,这次航程她仍要以空姐的身份为大家服务。
亨利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在他旁边,他简直就可以单腿下跪,亲吻着她的手说,“好的,我的女王。”
可现在他只能点点头,示意他的许可。他虽然面对着他的老臣们,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安吉到达服务仓。他嘴上和老臣们闲聊著,心里却不断回味着安吉的话,特别是那句 “我们都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一起,不是吗?”是的是的,安吉,我们大家都是的。你是个男子该有多好,我们一定是伯牙子期般的知音事业上的良伴;但你是个女人更好,可以和我亨利做一对比翼齐飞的大鹏比肩同长的大树吗?我亨利太需要盟友和知己了,
我亨利心中已经认定了你,安吉,我亨利又怎样才能走进你的心里?
东方之珠--香港
亨利抵埠后经过短暂的休息,就带着安吉和几个助手先后会晤和拜访了港督以及当地的政要。由于泛美本身的口牌和充分的前期准备工作以及团队的精诚合作尤其是安吉的双语优势加上她令人难以抵挡的个人魅力,港府对泛美在香港设立分部给予了充分的支持。
老臣们见这帮年轻人的业务逐渐上了轨道,也乐得清闲,他们的本意就是要守好泛美的既得成就,只要这帮小屁孩不把老本亏掉让他们的退休金有着落,他们把美洲及欧洲的业务看好即成。所以,泰德留下几个心腹后,很快便和其余老臣子返回了美国。少壮派及保守派此时在利益上高度一致,所以,亨利提议开设几条就近的航线从香港直飞韩国首尔日本成田菲律宾马尼拉及泰国曼谷及购入新飞机之类的议题,泰德都压住持异议的老臣和董事给予极积支持。
可是亨利明显要玩大了,对于亚洲分部的办公场所,亨利执意买进地皮自行建造。泰德和老臣及董事们的意见很统一:办公场所租用香港启德机场的场地即可,一旦香港出现战乱或政局不稳,所有飞机可即时撤走,但土地和建筑则不行。加上增开航线购入飞机招募及培训飞行及地勤人员,泛美一时半会的盈利就赶不上开销。所以泰德这一班等著退休的老臣及等著分红的股东是不会让公司的帐面上出现赤字的。
这一厢亨利却觉得与其租用办公场地不仅租金象丢在抽水马桶里连个泡都没有就会被冲走,再则别人涨不涨租续不约自己都做不了主,更重要的是更新设备还得经过房东首肯,冒着技术外泄的风险不说,房东肯不肯让你更新,即使房东肯了,又会不会与其他航空公司的租户产生冲突。反正就是感觉被约束著,长远来也看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安吉在这一点上态度与亨利惊人的一致,她更加补充到,由于中国大陆的文化大革命,越战后越共对南方的清算,香港有大批移民特别是偷渡客涌入,这给香港经济提供了十分廉价的劳动力,促使香港的加工业蓬勃发展,大有成为亚洲四小龙之首之势。人口增加,就业率提高必然促使房地产欣欣向荣,地价飞涨。在这个时局下租赁不如置地。
安吉在香港,除了跑批文就是陪着亨利看地。有好几次在车上和亨利聊著聊著就睡着了。但车子一到目的地,安吉就马上生龙活虎地醒来,和政要或客户谈判的时候思路清析有条不紊,亨利很想知道安吉的构造:这个女子在车上小憩时不拘小节没心没肺,谈生意头头是道精明强干。造物主是用怎样的铸造工艺才能把这样的截然不同的气质和个性统一到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轻漂亮的性感女人身上的呢?!最没有天理的是:安吉每次睡醒,她的发型她的妆容都不会乱不会花。亨利想这造物主可真够偏心,还让别的女人活不活。
此时的亚洲筹建处仍是租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几个套房作为临时办公场所。亨利的套房在最高的一层属于VIP级,玻璃窗全是单反, 当然套房也比安吉和琳达在下一层的大很多。酒店的建筑是弧形设计,亨利后来叫琳达把自己的房间让酒店调到和安吉相同的一面,在安吉的左后方上面。这样他站在他办公室落地窗单反玻璃前就可以看到安吉,亨利后来又觉得老是转身太麻烦,干脆叫酒店的客房服务在落地窗前又放一个办公桌,这样他伏案工作的时候,稍抬抬眼即可看到下一层楼右手方向的安吉。
安吉平时把小套房的卧室部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在起身后当清洁工打扫时打开窗帘让阳光或日光透进来,安吉一进卧室,立马就会把窗帘拉上,这一点,她道毫不含糊。但安吉套房用于办公部分的百叶窗却不常被安吉关得密实,看来安吉很喜欢明亮的办公环境和隐密的私人空间,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亨利在安吉不在外面奔波时常常可以看见安吉在办公室踢掉鞋子只穿家居休闲服躺在沙发啃水果吃零食看档,有预约时又衣冠楚楚妆容精致地会见来客。每一次礼节性地拥抱,亨利都觉得心里酸不溜秋的,尤其是从美国总部调来的几个机长,就见到他们的帅样亨利就生气。特别是安吉居然可以用酒店简陋的橱具烹制出美味的晚餐宴请那哥几个,虽然有其他空姐和地勤人员众作陪,当然亨利也知道他们以前在美国总部时是一个机组的旧相识,但看到那几个年轻的帅哥坐在安吉周围他就象热锅上的蚂蚁,楼下的那群人在吃喝谈天,他却在楼上食不知味。连他自己有时也在笑自己,他对安吉
如此上心,安吉知道吗?又有几次他看见安吉看档到深夜,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也拿条毯子躺在可以看到安吉的沙发上醒醒睡睡地看着安吉,心里感觉好象安吉是睡在他旁边一样。筹建处一切都进展顺利,亨利也希望日子就这下顺顺利利的过下去。直到有一天。
那天是星期五,亨利应酬到很晚才回来。到香港才短短一个多月,亨利已经见识到这颗东方之珠夜生活的丰富。亨利出生于军人家庭,家教自然严厉,虽为独子,但严父爱而不溺,且一直把他作为他飞行王国未来继承人来高标准严要求,加之亨利的个性也不是纵情声色的浪荡公子,不过,既然香港人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亨利这个外来户也只好入乡随俗。
亨利走进套房的时候看见琳达在他办公桌上留下便条说泰德今天打了很多次电话找他。亨利看看劳力士腕表,香港时间十点半,也就是加州的早上六点半。亨利想:这时打给泰德恐怕还早了一点。于是去冲了个凉。刚换好睡衣,电话又响了,亨利抓起听筒,泰德那极尽压抑著愤怒和不满的声音就从大洋彼岸传来了:“听着,亨利。你马上和酒店联系安排个会议室,我和各位董会今天下午出发,明天,也就是你的周一早上九点左右抵达。十点钟举行董事会,董事们希望你对近期香港等备处的开支及计画作一个详细说明。安吉作为管理层必须出席。我希望你好好准备,尤其是安吉,这是她第
一次列席董事会,我和大家都很是期待!”
这不是明摆着要逼宫吗?还要带着金主作帮凶?!亨利心想筹备处的每次用款和计画不都详细用地书面报告呈交董事会了吗?安吉早两天也把中台两国政府的复函呈上去了。两国的复函分别由国务院和总统府发出,都对直航予以高度支持并承诺保证香港的稳立及驻港外企的利益!听语气,泰德这老头今天气势汹汹不似善茬,亨利跑了一天累了一天,一听这话,一肚子气:心想我在香港整天累得象条死狗虽未露宿但日日风餐,你们这帮老古董,天天在办公室里吹冷气,晓不晓得万事开头难的道理。泰德,您也是过来人,也不理解我,今天一整天夺命连环Call,又不交待何事。我累得只剩口气
,回来凳子都还没坐热,你一个电话打来,连好都不问一声,也不事先知会,就要带着“部队"来闹事!亨利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热,一时没有组织好语言,再加上人累了心烦,开口就说:“Why?Are you crazy?"(干嘛?你有病呀?)
话刚一出口,亨利自己听到就后悔了,泰德也许真的顶不住董事会的压力了,而且自己在筹备处行事光明磊落,不怕被问更不怕被查。
泰德在地球的另一面当然看不到亨利后悔的表情,一听亨利这么说,心道你们这帮小屁孩,在外面花钱如流水,现在公司的流动资金即将告罄帐上马上就要出现赤字,董事们天天找我。我不找你找谁难道去找你那昏迷后失忆的老爸。泰德的心中的火在这时也压不住了:“我和你老爸出生入死,又千辛万苦创建泛美。我绝不能看到泛美毁在你手中!"泰德说完,撂下电话,亨利在太平洋的另一头都可以听到颤音。
亨利放下电话,心中万分委屈。他看见安吉房间的灯仍亮着,他一霎那有种冲动想拔个电话给她,因为她一定会明白他的处境,她也身处其中,遍尝个中滋味,她一定不会大声斥责他而只会轻言细语地安慰他。
可是亨利还是硬生生地把这种想法给逼回去了,一则是因为太晚,其时已临近午夜时分,他想安吉能睡个好觉,好好地补充一下体力,自己和安吉身上的担子都很沉重,安吉已经为他分担了不少重担,他作为一个男人天塌下来也要顶住;二则,他算什么,他只是安吉的老板而矣,今儿是周末,不用上班,他凭什么一受气就可以在员工休息时去胡搅蛮缠;再则,自己和筹建处一干人等行事光明磊落精打细算,何来败家一说?!
想到这儿,他轻摇了一下头,自己都觉得自己刚在那一刻的冲动有些可笑,她可能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自已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他怎么会这样,一出现状况就会第一时间想到安吉。那么,安吉有状况时会想到他吗?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向他诉过苦报过怨,她永远都似擅长征战的常胜将军,不管任务再艰巨再困难,她永远都是信心满满地化险为夷!
亨利想着想着就笑了:对,不管怎样,还有安吉,这个小妞子还有什么不能征服的。他一边笑着一边作了决定:今晚好好休息,早上让琳达通知安吉周一列席董事会。
就这么简单,开个会嘛,他和安吉一定会说服每个董事的,尤其是老顽固泰德。
得安吉者,得天下也。对于这一点,亨利从来深信不疑!
第二天周六,亨利起床后就往安吉的房间看。安吉卧室的窗帘开着,办公区域也不见人。亨利本来想亲自去找安吉谈谈董事会的事情,可是等他吃过早餐看到安吉的房间仍然空着,他自己又约了港府政要一边打球一边谈生意。这就是香港的特色,公事都不是在公办室里能够谈成的,所以亨利也只能入乡随俗曲线救国。于是,亨利通知琳达务必要把开会的事情告诉安吉,这是安吉第一次参加董事会,亨利心里希望安吉一定要准备好。
等亨利陪着政要们打完球吃完饭又宵夜回来,看见安吉的睡房帘子关着而且灯已经熄了,亨利在想安吉这只夜猫居然在这个点已经睡了,他反倒是心中因为焦虑周一董事会的事而忐忑不安毫无睡意。他转身看见办公桌上有张条。是琳达留下的,纸条上说:开会的时间和议题均已通知安吉,安吉转达谢意并请亨利放心。放心放心,安吉没有经历过董事会这帮金主的刁难,连泰德这样的开国元老托孤重臣都扛不住,安吉你是不是也太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亨利很不塌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周日,天濛濛亮的时候他起来看到安吉已经不在房间了。亨利一直想在董事会之前和安吉碰碰面通通气,可是他一直没能见到安吉。亨利惴惴不安地整理好档又草拟了讲稿,估摸琳达起来的时候,他通知琳达和酒店确认会议室并按与会人数复印好文件另外他特意吩咐琳达把各位董事的名字及座次排出来并把他们的简历简明扼要地编一份出来送给安吉。然后亨利一边做事一边观察安吉的房间,直到傍晚看到安吉回来,他的精神才振作起来,看她读了琳达留下个的会议进程及董事纪要,又看她整理了一些文件,分类复印,他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于公于私他都是多么希望安吉在董事会上出彩呀,不是吗,他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是心灵相通的伙伴,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决胜董事会
星期一一早,亨利便和琳达一起,租用了酒店的豪华房车去接飞机。然后陪着各位董事和泰德一起共进早餐。亨利看出泰德已经隐忍到了极限随时等待机会发作,所以就一直避著泰德,心中一直为安吉祷告,希望安吉到时不要踩了泰德这颗地雷。
吃完早饭,各位董事稍作休息,看时间一到马上就嚷嚷着要开会,个个磨拳擦掌气势汹汹,一点都不象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
亨利原以为安吉会早早地在会议室等著,至少也应该准时到会。可是等到十点,安吉的位置仍然空着,亨利叫琳达打电话到安吉的房间,琳达打完电话后汇报说:“没有人接。”
亨利想:“可能安吉正在前来的路上吧?”他很希望她能和他并肩作战。
老头子们一看时间到了,泰德带头叫亨利可以开会了。
亨利没有办法,只好硬著头皮上阵,琳达一边帮着发资料,亨利一边从筹备组自抵港后的所有款项一一作出解释,讲到要购买土地兴建分部大楼的时候,本来就忍了很久的董事们纷纷发难,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在目前流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租赁比购买更为合理。
亨利一边辩解一边在想安吉到底在哪里,在这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安吉居然玩了个"人间蒸发"!安吉呀安吉你叫我亨利情何以堪,我亨利是不是终究误信于你?!
半个小时后的董事会已然成了辩论会,亨利一个人吃力地对付著十几个董事的质问而疲态渐现。泰德本来在隔岸观火,现在看来火候已到,只听泰德一拍桌子,大声说到:“诸位,既然大家达不成统一的意见。不如以民主的方式决定—投票表决!”
亨利心想,这下彻底玩儿完了,自己的雄伟计画还有那么多熬更漏点的努力。他急得马上从坐位上站起来,试图作最后一次的游说。从他站起来的一霎那,他忽见安吉抱着一堆文件,手提着高跟鞋,赤着脚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酒店。安吉那天穿着一身赤铜色的套装,头发跑散了,随风妩媚地在风中飘着,象个急弛前来救驾的金执吾(念yu,第四声,御林军统领)。亨利心中不由自主地狂喜。他立马改变策略,采取拖延政策。好吧,既然是要求民主公投,亨利就慢悠悠地一个接着一个喊著各个董事的名字,征求各个董事对公投的意见。
当他征询到第八个董事的意见时,安吉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只见安吉一边跑一边用手梳理头发,快跑到会议室区域的时侯,安吉刻意慢了下来,穿上高跟鞋长吐一口气的时候,头发也用手梳理好了。
泰德显然也看到了安吉,他皱着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神情。他等著安吉一进会议室就立马发难。
安吉放慢步子调整好呼吸,又在会议室门前整了整衣服,然后轻轻地敲门。
亨利一听到敲门声马上按捺住狂喜柔声地说道:“请进。”
安吉一进门就原地立定要向与会代表躹躬道歉。
泰德一看到安吉,还没等她弯下腰开口就生气地质问道:“安吉小姐,你第一次参加董事会就迟到半个小时,你对大家有起码的尊重吗?不过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要进行民主投票,安吉小姐出席与否看来都不会改变这次会议的结果!”
只见安吉从容不迫地向大家躹了个躬,然后在亨利关切的眼神和手势的示意下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一边不慌不忙地说:“诸位董事、亨利先生、泰德先生、琳达女士,我诚恳地为今天的迟到而道歉。但我的迟到乃事出有因,而诸事等待也不会白费。”
安吉说著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笃定的站着,放下怀中的文件,浓密睫毛下那双美丽的深栗色大眼睛坚毅地环视著个会场,就象战神雅典娜。只见她从文件的最上面拿起一份天蓝色的文件夹,向与会人员扬了扬,然后字清句楚地说:“我利用周末的时间在一位社会名流的引见下拜访了香港汇丰银行的总裁。我们详尽地讨论了兴建美亚大楼的计画,鉴于泛美集团的影响力及良好的信誉。汇丰银行总裁同意给我们三分息的低息贷款,而且承诺头两年免息之后再追加三年减息的优惠。如果以泛美总部大楼做为抵押,我们可以得到百分之百的银行贷款。也就是说,美亚大楼的修建不会用到公司帐上的一分钱,不但如此头两年连租金都省了,后三年的利息不过是相当于租用机场物业的租金。以目前美亚的盈利速度来算,根本用不着五年就可以盈利,以盈利的适当百分比支付利息及本金,美亚在十年内就会将整幢大楼由负债变为资产。”
安吉说到这里,把手里的蓝皮文件在大会议桌上往泰德方向一推,眼睛注视著亨利面带微笑地说:“如果亨利先生允许的话,我想让泰德先生先过目这份我刚刚从汇丰银行总裁那儿拿到的贷款协定。本来总裁先生是准备今天一上班就传真过来,可是整个酒店的传真系统出了问题,我联系不上琳达女士和亨利先生,估计那时他们已经出发去迎接各位董事及泰德先生。我想想从酒店到银行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车程,情急之下自己打车去汇丰取件了。谁知回来的内途中遭遇堵车,我一路奔狂往回赶,结果还是迟到了,在此我再次为我的迟到向大家道歉!”
亨利一听,马上点头,而且心中疼得不得了: 怪不得安吉前晚早睡,原来是计画要在周日见客户,昨天没有休息今天又为了救驾光着脚在马路上跑,多危险啦,她的计程车堵在哪里了?她跑了多远?亨利我TM的真不是人,刚刚还在怀疑安吉就是1947年的孟良崮战役中,那见死不救的国民党整编第83师的师长李天霞,自己则是被共产党粟裕大军层层包围的整编第74师的师长张灵甫,纵然是抗战时期的长胜将军,在那时也只能坐以待毙。可是,他的安吉来了,这样,战局就变了。
安吉在泰德阅读贷款协议的时候继续说:“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复印一人一份给与会诸位,请大家互相传阅。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有个董事就马上举手发问道:“安吉小姐,从你的敍述来看,贷款的条件相当优惠。可以问一下大厦估计什么时候完工吗?”金主就金主,时间就是金钱,金主一定第一时间想到。
安吉微笑着面向这位董事,脸上带着迷死人的笑容,可从她性感的红唇里吐出来的字却是一个个掷地有声:“锐奇先生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好,相信这也是在座各位所关心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建筑面积为17.18万平方米,可容纳万人。从开工到建成仅用10个多月,完成了从设计图纸到内外装修及设备安装调试的全部工作 。但这并不是说,新中国的设计水准有多么好建筑水准有多么高。而是:人多!可以昼夜无休轮班作业。由于历史的原因,香港有很多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而且香港的人口密度更大,人工更为便宜。美亚分部大楼仅为人民大会堂的三分之二。我和亨利先生考
查过场地比较过图纸核算过人工,这里是报告,我们前几个月就已递交总部,这儿有影本,大家请再看一下。我们保守估计,7个月内大楼就可以交付使用。”
大伙看了报告以后,纷纷点头称赞。亨利心里说:奇了,刚刚我拿着同一份报告以资料进行解释的时候为什么就引得群情汹涌呢?对对对,这是安吉的人格魅力语言艺术!安吉从来没有见过在座的任何一位董事,仅凭琳达昨天才编好的董事座次、简介和照片,安吉就能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这小妮子的头不是电脑就是这世上真有过目不忘的超人!
这时另一个董事举手说:“安吉小姐,我们都看了国共双方政府对美中实施直航的支持信,但目前美国政府正在对新中国实行‘冷战’政策。美亚如果缺失大陆市场,将会大大影响公司以后的盈利。”正所谓前景实际上就是钱景,有钱才有景,金主们不关心这个还能关心哪个?!
安吉此时仍然巧笑倩兮,美眸望向这位发问的董事,红唇一张字字珠玑:“彼德先生,前两周,也就是在10月25日,美国同意新中国进入联合国安理会,这就是变相承认主权。大陆人民群情激昂举国上下一片欢庆。最近白宫不断与中共中央政府接触,相信盛传的尼克森总统访华不会是空穴来风。届时中美恢复正常邦交,美亚与大陆的合作,那是势在必行。到时候您得管好您的心脏,不要在道钟斯指数狂飙的时候跳得跟股价似的喔。”安吉知道彼德持股最多,所以特意这样说,而且语气轻松愉快。逗得彼德和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整个会场的气氛一片轻松喜乐。
亨利见安吉把各位金主说得心服口服嘻笑颜开,正想趁胜追击,在董事会上争取以百分之百的支援率签下贷款协定。没想到一直没有发问的泰德却转着眼珠谜瞪了双眼冷不丁地提了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亨利也想知道答案,只不过公司做事一向不过问细支末节而只重视结果,再加上筹备期间大家都忙得象极速旋转的陀螺累得跟死狗似的,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太重要,所以亨利没问过安吉,但此时却由泰德在董事会上郑重其事地提了出来。
只见泰德用双手示意会场安静下来,然后正色问道:“安吉小姐,本人有一个问题,相信也是在座各位想问的。是关于那两封出自中台两国政府国务院和总统府的复函。我并不是要质疑这两封信的真实性,而是,现在两国国内都乱成一团:大陆在搞文化大革命,台湾在肃清整顿。我是在好奇安吉小姐是通过怎样的通天手段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信函送达两国首脑而且又如此迅速地得到了回复?”
"是啊,是啊!”“就是,就是!”众人一片附合声,就连亨利脸上也写着“我也很想知道”的明显表情。
泰德心想:众人都被美色所迷惑而只有他注意到这个细节,所以,更是一副“姜,还是老的辣”样子,得意洋洋地望向安吉等待回答。
安吉皱了一下眉头,仿乎这个问题牵动了她心中隐藏着的还不愿向外人诉说的痛苦。然后她深呼一口气,玉齿轻咬了一下下唇,轻抬了一下柳叶眉,她想:不说,怕是过不了这个坎,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迟早都会让大家知道的,说就说,谁怕谁!
“我外公是黄浦一期的学员,虽然是国民党,但和中共的总理有师生情谊,加上是抗日名将所以总理对他老人家也极为礼遇。我通过这层关系,送一封信到大陆国务院和台湾总统府还是办得到的。”
泰德一听“抗日名将”四个字,脸上的表情迅速严肃下来,一脸尊敬地继续问道:“本人年轻时也是热血男儿,在聆听宋美龄夫人国会演讲后极积响应陈德纳将军的号召,成为光荣的飞虎队一员,投身中国的抗日洪流。安吉小姐,能透露尊先的大名吗?”
安吉点点头,掷地有声地说出三个字:“孟程前。”
“就是那个带领八千虎贲之士对抗日军数万之众,顽强抗击日军陆丶空丶坦丶毒气进攻,伤亡殆尽,仍死守常德城不退的司令长官;是时战况之惨烈,连在开罗开会的罗斯福总统都佩服得在备忘录上记下名字来的孟程前孟将军吗?”
“嗯。”安吉点点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泰德一听,马上站起来,笔直身板,对着安吉“啪”地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右手久久不能放下。
会场掌声四起......
怪不得安吉总是有过人的精力总是处事时泰然自若,因为她是名将之后有名将的优良基因!
接下来,亨利想做做事,泰德都抢著做了。泰德行完军礼就去拥抱安吉,泰德还一边单腿跪地一边亲吻安吉的手背请求她原谅他的莽撞无理,接着又代表整个董事会和集团欢迎安吉的加入:“想当年,孟将军声望极高,如若不是在下因为在一次执行飞行任务中负伤导致严重影响视力而不能飞行,迫不得已回美提早退役。否则,我也会象我的好兄弟查理和威廉一样,追随将军战斗到底。原以为鄙人与将军失之交臂,竟未料今生能有幸与将军后人为仕,同为泛美航空出力,不胜荣幸啊!"
与此同时,会场掌声雷动,安吉大获全胜,亨利无限欣喜。
情海翻波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欢欣鼓舞:中美两国政府果然如安吉预料的那样在几个月后即在1972年2月尼克森总统主动访华后恢复正常邦交,泛美由于抓住先机以香港为基地抢占亚洲航空市场而股票大涨,集团的元老们对安吉赞赏有加,尤其是泰德,凡是安吉同意的专案他就不顾一切地全力支援,而安吉的意向往往就是亨利之所想。所以亨利在集团总部有泰德压阵于分部又有安吉力顶,做起事来游刃有余所向披么;在外面,亨利常常带着安吉参加各种商务应酬,起先对方不知道还以为美艳如花的安吉只是个小蜜的角色而多有猥狭之意,但一到安吉开口谈业务又对安吉的才思敏捷生出敬佩之
意,问题统统解决了不说还让亨利觉得很有面子。
安吉的才智引起了猎头公司的注意;安吉的美艳又让许多年轻才俊倾慕不已。亨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安吉也是越发的好,整个公司都看得出亨利待安吉的一心痴心,就连远在总部的泰德有时打电话聊完公事唠家常的时候也怂恿亨利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赶紧把安吉追到手千万不要肥水流了外人田;这厢,亨利又何尝不是朝思暮想,可是越是在乎的人就越得小心翼翼,亨利就怕一旦引起安吉的反感以后连朋友甚至同事都做不成。
好在安吉似乎对跳槽和其他追求者一概不感兴趣,她除了工作就是休闲或健身,把生活过得有条不紊。
亨利能感觉到安吉对他也有好感,可是一旦想深入交往,又明显地感到安吉内心的挣扎,亨利很想进入安吉的内心,这种念头灼烧着亨利。
美亚分部大楼的施工进展得十分顺利,不到八个月,九层的崭新大楼已调试运行完毕,亨利决定在在公司大楼外草坪搞一个Party,庆祝乔迁之喜,同时宣布集团对安吉的新任命:美亚航空副总裁。
亨利本来只是准备开一个小型的party,可是公关部把消息发布出去以后,许多社会名流和企业集团都试图得到邀请,甚至包括美中台港的一些政要。他们名义上是打着拜谒的旗号,其际上,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安吉的芳名远播很想来看看这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美人儿以争取进一步结交的可能。
于公,社会知名度越大朋友圈越广当然有利公司的发展;于私,亨利自然不希望有任何一个狂徒浪子乘机夺走安吉。不过,泰德和安吉最终还是说服了亨利:这是一个极好的展示公司软硬实力的机会,新的公司刚成立,哭着喊着花著大价钱打着广告求着社会来认识都要干,更何况这是一个免费的社会主动要求被认识的机会。
这样一来,政府要员社会名流合作集团公司领导新闻媒体加上泰德建议干脆把泛美一众老臣及整个董事会都搬来(也让他们都看看上次董事决议的成果呀),七七八八算下来人数上千。亨利事先预计的后花园草坪肯定是装不下这些人的。于是,安吉建议把大厦的底层全部开放:新闻发布会就设在前院,乐队和舞池设在大堂,后院草坪为自助餐之所。这样一来各取所需也不致失礼于人。
亨利很喜欢这个主意,立即吩咐公关部进行布置。
很快就到了美亚新大楼落成典礼的这一天,各大新闻媒体的记者们早早就在前院等候。
傍晚七点,亨利、泰德和安吉等泛美航空总部及美亚航空分部管理层盛装到场。
只见亨利一身雪白的西装,金色的袖扣和上衣胸口点缀帕,把本来就英俊岸伟的这个金发碧眼的高加索青年显得更加不可方物;在他右边的泰德,一身飞虎队受勋军装,老人虽已年逾六旬,但身板硬朗英姿勃发,军功章在夕阳的余辉中闪闪发光;而在他左边的安吉,一身中国红改良式斜肩旗袍,很少有女人能象安吉那样可以把霸气的红色驾御得如此出神入化:只见她云鬓高挽细腰纤纤,正可谓“盈盈莲步别生娇,更喜双弯纤巧”。
届时,亨利主持升旗仪式,美国星条旗、香港港府旗、美亚公司旗各自在星条旗永不落、大不列颠之歌及美亚之歌中冉冉升起。之后,亨利、泰德及政府社会各届人士讲话,最后,亨利表集团总公司宣布安吉为美亚航空公司副总裁。之后管理层回答记者们的提问到八点正,大厦亮灯仪式在亨利和安吉的主持下进行。
亨利扶著安吉,缓步上台,两人四目相对,亨利示意安吉把右手放在按扭上,然后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安吉的手背上,向下一压,整个大厦在众人的前方骤然亮起,灯火辉煌映亮众人的笑颜,霎时掌声四起,镁光灯和整个大厦的灯光将这一方的夜色变成白昼。
泰德在亮灯仪式后就被人流和亨利及安吉冲散。安吉好找,她那抹红,既使是在泰德与旧遇新知们交谈的时候都可以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被众星捧月似的拥著,时而与达官贵人社会名流青年才俊寒暄,时而被邀在舞池翩翩。泰德很诧异亨利居然没有象个护花使者似的陪在安吉身边,他老人家找个聊天的空档就开始四下寻亨利。从军事策略上分析,泰德认为如果是由他罩着前庭,安吉坐镇大堂,亨利必定在后院。可他到后院一瞧,哪儿有亨利的影子呢?泰德心想亨利不会是在洗手间吧,他于是从后门走进大堂,老人家由于视力不太好,进门口就看见大堂的角落里有个白影子,他心想:该不
会是亨利吧?这小子不去应酬,躲在角落里喝什么闷酒?可是搜寻完脑海中的记忆,今儿穿白衣服的除了亨利好像没别人。
由于人多,泰德只能慢慢在人群中绕过舞池挤过去,越靠近就越确定那个白影儿是亨利。只看他的目光只追随安吉,连上前道贺的人群都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著。
泰德越看越气,经过吧台的时候就马上叫侍者拿了瓶威士卡。
泰德走到亨利旁边,说:“臭小子,你就打算这样看一晚上是不是?你好歹身上也流着飞虎队精英的血脉,来,喝了这瓶酒,去把心爱的女人追到手!”
亨利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泰德走过来,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安吉身上。直到泰德冷不丁地在亨利耳朵后说话,亨利还吓了一跳。听到泰德以长辈的口气和他说话,很感动,加上之前喝了些酒,体内本来就发热,泰德的"挑衅”就象二氧化锰催化了他身上的荷尔蒙。
只见亨利二话不说,接过酒瓶,对着嘴著吹了下去。然后,放下空瓶,意味深长地看了泰德一眼,转身向舞池走去,这时华尔滋舞曲刚刚响起,安吉也刚刚被一个才俊拥著下了舞池。泰德心想:“糟了,要去也不是现在去呀!”于是他压低声音冲著亨利喊:“伺机而动、循序渐进、注意策略!
”也不晓得头也不回的亨利有没有听到。
安吉今晚倒是十分尽兴: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舞跳了一曲又一曲。毕竟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看到那么多的崇拜者被征服者,心中难免飘飘然。况且,今天美亚满朝元老三国一地(美、中、台、香港)的权臣均为她一人而来,她在集团的地位无疑又牢固一分。连年征战,不就乐在凯旋吗?
安吉忘情地喝着酒跳着舞,酒精和奉承真是两个好东西,安吉几乎都想不起她当时削尖脑壳拼命想要挤进美亚的目的了。
微醺的安吉自是妙不可言,她此刻面泛红霞双眸半睁,最是娇羞煞人。争着和安吉聊天的碰杯的跳舞的翩翩公子们将安吉团团围住,这不,她刚刚才放下酒杯,又被邀入舞池……
华尓兹音乐才刚刚响走,安吉和她的舞伴才跳了几步,突然就有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只听得一句:“不好意思,借下你的舞伴。”这语气不是商量不是恳求,而是在宣示主权,由不得人拒绝。
安吉听着这磁性的嗓音极熟,还没来得及在脑海里搜寻,这个人的脸已经从她面前的舞伴后面冒了出来。
安吉心中在狂笑,笑亨利这个双高(情商高智商高)一好(脾气好)的天之娇子也有把持不住举止失态的时候,正想调侃几句。但是,安吉还没开口就看到了亨利眼中烧着的火:明时,是激情;黯时,是焦灼。这是一个怎样倍受煎熬的人啊。
亨利拉着安吉的手,俩人随着舞曲旋转着,酒精和荷尔蒙强烈地刺激着他,还有安吉的香水味和难以抵抗的体温……
“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安吉,我今天一定要向你表白,与其糊里糊涂地看着你被别人追走,不如干脆给我来个痛快的,要知道,我想和你做的不仅仅是盟友……”这个念头象个魔咒,在亨利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由远及近由弱到强。
亨利不由自主地拉着安吉跑出舞池,安吉起先还想把手抽出来。亨利醉了疯了,可她安吉没有呀?那么多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安吉羞得把那只没有被握著的右手遮著脸,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亨利的右手把拉着的安吉的左手放在亨利自己的心口上的时候,安吉便不再挣扎。
不知道谁说过,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男孩;而每个女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母亲。这个小男孩会不停地挑战母亲的极限,如果遇上宽容的母亲,他就会得过进尺;一旦碰上严厉的母亲,他就会规规矩矩。
所以当亨利感觉到安吉没再挣扎,便放心大胆地拉着她穿过人群,直达电梯,按了只有他的指纹才能通达顶层的专属电梯。
亨利拉着安吉并肩站着,天台上月光如水远处灯火阑珊,安吉娇喘连连……亨利侧头看着安吉,安吉也迎向亨利的目光,俩人都有些微醉,这时亨利心中的小男孩又跑出来了,感觉安吉没有反抗,亨利干脆面对面地拥安吉在怀里。他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稍微迟疑了一下,凝视著安吉的双眸说道:“安吉,我们相处也快一年了,同甘共苦的,我不是个轻浮的人也不会花言巧语;安吉,你难道没有看出我的心意吗?安吉,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安吉,我真的不可以没有你;安吉,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是最适合你的好不好?”他一连串地说著,这个让万千少女想着梦着的翩翩男子就象个做错事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请求愿谅般喃喃地说著,安吉心里五味杂陈,她心里想着眼前这个阿波罗般的美男子为什么要是泛美航空的继承人,这道在别的女子心里的加分题反倒是安吉道德观上逾越不过的坎。她凝视著亨利,说不出任何话。是该告诉他真相,还是就这样放弃。
亨利当然不知道安吉心头在捉摸什么,怀中安吉的体温让亨利年富力强的肾上腺直往上飙,男性蒙尔蒙加上月球潮汐作用使亨利做不出任何清醒的思考。他看见安吉的小嘴蠕动蠕动着,他心中此时此刻就单单只有一个想法:吻她!
夜色那么美安吉那么乖红唇那么近,亨利闭上眼俯下头就要吻到了……
就在亨利觉得一切都几近圆满万事都接近成功的事候,他突然感觉到安吉的身体在向后倾,这是一个不祥的抗拒的动作,亨利心头一惊,随即睁开双眼,果然看见安吉正睁大眼睛盯着他,眼神坚定,随即安吉珠唇轻启:“亨利,你我地位悬殊。所以,我希望在正式交往之前,能够得到双方家长的肯定。我想你一定也希望我们的恋情得到祝福,对吧?”安吉言辞温柔但表达的意思却不容人争辩。
这就是安吉的过人之处,明明是她想要的,偏偏要把对方扯进来,形成共同利益达成一致目标。明明亨利今晚没能吻到安吉,但一听到安吉把他归进“我们”又扯上“恋情”,心中不但不恼休成怒反而万分感激。只是,父亲查理自从昏迷后导致间歇性失忆,有时连亨利这个儿子都不认得。为了稳定集团人心以及害怕影响到上市股价,所以对查理的病情秘而不宣,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子外,其他人以及媒体和舆论都认为老爷子为了公司长远发展培养青年才俊儿子亨利才退居幕后。
但安吉的要求也十分合理,亨利本来就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他一心想和安吉有个美好的结果,现在安吉的口风一松,他就只有乘势而上的份儿,虽然这其中有隐情,但亨利还是迅速压下心中的顾虑。只见他单腿跪地,在一轮圆月的照映下,吻著安吉的右手说:“好的,女王,我这就去安排!”
是的,于亨利,安吉就是至高无上一呼天下应的女王;而他,则心甘情愿地努力做好她裙下忠心不二的臣子。
这一厢,亨利忠实地执行着安吉的指令:除了公务,亨利密切地与父亲的私人医生交流着,只待父亲病情一稳定头脑稍微一清醒都带上安吉去面见。亨利的私人飞机也检修完毕,所有机组人员得令随时待命直飞总部,连美国加州总部亨利的雪佛莱轿车也准备妥当。为避免节外生技,亨利并未向安吉透露父亲查理的病情;而安吉,也只道是老爷子日理万机,得抽个空才能接见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过了几个星期,大洋彼岸终于传来好消息,亨利即刻通知安吉整装待发,又马上让秘书琳达申请私人飞机飞行许可令。几个小时后,一切安排妥当。
当安吉出现在亨利面前时,亨利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安吉一身裁剪得体的素色淡青棉布旗袍,足蹬同色绣花布鞋,秀发干练地挽在脑后,白净的脸上脂粉未施,却更显得伊人肤若积雪颜若凝脂,好一个天生丽质!亨利见过安吉把所有鲜艳明亮的颜色穿得流光溢彩,却不曾想到这么一个娇媚的女子能把这一身的清淡素雅诠释得淋漓尽致。恐怕全天下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不接纳这样的尤物吧,除非他不正常。
亨利想:只要老爸一点头,这人间有天上无五十年才能出一个的美人儿就是他的了。他想着想着不禁心头狂喜。殊不知,天有不测风云,乐极必生悲。这一去,面一见,竟扯出一段缠绵悱恻的凄惋故事,甚至有连亨利都不知情的惊天秘密!(作者为内华达车辆管理局翻译+民宿业主。电话:7026803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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