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请二十几年前的一棵老树在我平白的生命中占了多少份量,然而这许多年来我却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它,一路走过来它已经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一份真心的守候。 在这日渐清冷的南国,独自一个走在少见人蹟的乡间小路上,一股清冷的物是人非的悲壮的孤独的情感向我侵袭而来。这南国海岛的 秋季也快接近尾声了,可这里的苍翠依然逼人。 我来这南国的海岛已经有整整六个年头了,这里的一切我早已熟悉了,一年四季青青绿绿,花香四溢。然而这六年来我也越加想念我的大漠了,我想听到野草春天里新躯体拔节成长的喀喀声,那柔软的新绿会让你忽略它生命的力量;我想看到夏季花花绿绿的野花们像炸了锅的一下子就那么从从容容的出现在大地上,那么娇美的姿容会让你误认为自己身在南国;我想闻到秋天成熟的枯黄的味道,那么苍茫的阵容会让你体会到生的可贵;我想触到冬季白雪铺成的棉被温暖大地的感觉,那么冰冷的温度会让你误解了它对生命的呵护。这生命的力度也只有在大漠才会让你刻骨铭心,而最使我感觉到苍茫悲壮的是大漠中一棵孤独的老树。 说不清老树的年龄,记不清老树的样貌,更不知道老树具体的位置,我只知道老树在大漠——我的家。我出生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的一户普通的牧人家庭中,父亲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母亲出生在河北。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呢,无非又是古老的故事中的一个爱情故事的重演。听奶奶说我小时候没事就爱坐在门槛上望着家门口的那棵老白杨发呆。奶奶常常喘口长气然后很有感情很真诚地说那棵老白杨可是有些年份,就连奶奶的婆婆都不知道。可能在那个时候我就与老树有的生命中的结。我印像中很深受刻的一件事就是一个冬日的傍晚,我和父亲走在一条小路上的情景,小路两边是在连绵不断的高高的白雪覆蓋的沙山,山上很苍劲的插著许枝枝干干,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显眼,枝干间不时传来喜鹊和乌鸦的叫声,响亮而孤独,那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我紧紧地跟着父亲的脚步,感受着生命中第一次体验的恐惧和苍茫,那年我六岁。那次旅途到家后我足足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夜晚经常地做恶梦,其实我梦到的也无非是雪山上交错的枝干,它们总是重叠著扑面向我压过来。我想那时的我就领会了生命的孤独和茫然,而我从本质上害怕面对这种孤独和茫然。在我八岁的时候母亲决定送我到外婆家读书,从此我就离开的家乡,开始在外漂泊。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的记忆里最多的是家乡的树,是我所见过的家乡土地上的所有的树。 在外婆家的岁月使我更深刻更浓烈地品尝到的孤独的滋味,不是来自人际的孤独,而是心的孤独,是从骨子里,骨髓中往外冒的孤独,这种远离父母故乡的心情在一个孩子是一种可怕的折磨,这磨人的年月里我无数次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面对着家乡的方向哭泣,也无数次地看遍了家乡棵棵老树。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中的人和事也渐渐多了起来,我的心已经被城市的灯光照空了,身体也被城市的高楼大厦压住了,我都没有时间想家乡了,最后只剩下一棵老树,然而这棵老树稳稳地长在了我的心间,它不粗壮,没有叶子,干枯而少枝,整棵树没有点的绿意,没有丝毫的动静,只是静静地立在一片沙地之上,它的周围呢,我看不到它的周围……可是我总觉得它一定在向我诉说著什么,那是无言的诉说。老树总在我失意,迷茫,无聊,抑或是一个人思考自己人生的时候不期然的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像父亲,像一个长者,像一个智者,它孤独而苍茫的气息总是能唤醒我的理智,让我更冷静更从容地对待世间的物是人非,对待自己及他人的得与失。 在这清冷的南国海岛的傍晚,这人迹稀少的小路上,苍翠遍野的乡村,我又一次重温了我二十多载的人生,我该如何评价我的得与失呢,我将如何理解生命本身呢……这傍晚的乡村渐渐迷茫在暗夜中了,我也迷茫在暗夜中了。我将祈祷家乡老树不要抛弃我这个迷茫中的人,以它旷野中孤独而苍茫的气息,指导我从容对待人生。
© 维加斯新闻网和维加斯新闻报版权所有,转载必究 隐私权政策 All Rights Reserved. ©2018 lvcnn.com Software ©2018 Las Vegas Chinese News Network Co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