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夏,石井四郎通過滿州國傀儡政府,強迫徵用了平房區大約六平方公里的大片民地,開始大規模的建設。到後來完成時果然包括了150幢有不同功能的建築物。對外仍然掩飾為「關東軍防疫給水部本部」,是防疫的淨化部隊。其時石井已升到中佐軍醫官的官階。九月中的一天與東京派來的新宿陸軍軍醫學校細菌武器研究本部一個要員,和滿州國警政廳哈爾濱總局幾個大員在憲兵指揮部會商後,便在市內最高級的馬迭爾賓館內的俄羅斯餐廳宴客,招待東京來的貴賓,由滿州國幾個警政要人相陪。馬迭爾是俄資的國際大酒店,是整個東三省最豪華、最有氣派的賓館。宴會中,石井對食物頗不滿意。宴畢客人送走後,和副官二人回頭氣勢兇兇的要召負責人。大堂值班經理是個俄羅斯人。在日本勢力範圍下,怎敢得罪日本軍官?便恭敬的把他請到貴賓室,奉上香茶,操著濃重俄語腔的生硬日文對他說:
「對不起,石井先生,請稍候 。客務部和餐飲部經理都是駱宜君小姐。我把她叫來聽聽先生的吩咐。」
聽到是個中國女人,石井更心生鄙夷,打算發威好好教訓教訓這種落後懶惰的支那員工。碎步皮鞋聲響處,門外轉進一個麗人。只見來的女子身材修長豐滿,年紀輕輕,大概二十來歲,淺紫色的緊身長袖呢絨旗袍,同一色的高跟鞋,步履輕快,渾身散發著青春魅力。這個中國女人面孔輪廓比一般亞洲女人深,兩只清澈的大眼睛,明麗照人,比他看慣了日本所謂的美女,那種單眼皮、腫眼泡、平平的瓜子臉不知好看了多少倍。石井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女人,不由雙眼呆滯,貪婪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所謂帝國軍官的威儀全失。還沒想到該說什麼,只聽見悅耳動聽的純京片子的中國話:
「長官好! 我是駱宜君,客務和餐飲部經理。請原諒不會說日語。長官有什麼吩咐指示嗎?」說完,又用俄語重複了一遍。
石井中文、俄語都勉強可以。照平常,他一定大光其火:你一個支那婦人竟敢對帝國軍官說你們自己語言!反了嗎?想找死嗎?接著便會借題發揮,大做文章。可是宜君這幾句話一入耳,石井生平第一次發現,中國話會這麼好聽。說什麼也發作不出來。他一反常態,竟然用生硬的中國話回答:
「不是什麼大事的。小姐。只是今天晚上我招待東京來的客人,你們的食品做的很不好的!」
說著色迷迷的對站在眼前的宜君全身上下打量。他那站在身後的副官更不用說了。自從駱宜君進來,便口角流涎,呆若木雞,兩眼只盯著這個中國女人,隨著對方晃來晃去。
世人之中,似乎日本男人色心最重。兼且他們大男人主義嚴重,只把女人當成洩慾對象,毫不尊重。連對自己本國女人,也是如此。奇怪的是,日本女人對男人謙恭柔順,不知是自甘輕賤,還是表現他們「大和民族」女人的賢惠。 對女人的強暴,尤其是戰時淪陷區的日本軍人,更是惡跡昭彰。看到喜歡的女人,很少放過的。
石井向來鄙視「支那」人。常常教訓學生和部下說:這種劣等的民族,佔著遼闊的錦繍大地,卻把它弄得貧窮落後,白白浪費了大好資源。我們優秀的大和民族,理應取而代之。以這種資源,作為我們和西方競爭和征服他們的基礎。為天皇陛下作戰,對支那人不用同情顧惜。他們實際上價值比豬、牛還不如。豬、牛等牲畜可以宰了作肉食。世上少一個支那人,便可少浪費一份食物。
可是眼前這個支那女人好像攝了他魂魄一樣,對著她不知為何怎樣也狂妄自大不起來。只聽得那清脆悅耳的京片子又響起來:
「真抱歉,長官。讓我到廚房對廚師和餐飲部今天值班的員工查問一下,到底有什麼沒做好,再向閣下報告賠罪。今天晚上的消費,便由賓館支付,不敢向長官要了。」
石井一心只要這個女人,可是不知怎的就是對她放肆不起來。便故意裝得文明講理:
「這不必的。帝國軍官不欠賬的,小姐過兩天來指揮部收錢的。一定要親自來的!向我報告對廚房的調查結果的!」
「好的,長官!」
石井和副官離開時,心中狂喜,幾乎命副官讓他自己開車:這女人到我那裏,還不手到擒來!
這一陣子宜君正在百般思索,尋找一個接近石井的門路辦法。
正苦無良策,怎知這個魔頭簡直是自己送上門來,真正天絕其命!便決定借這個機會到憲兵指揮部以受命收錢和對石井作報告為名,和他接近,瞭解他近身情況,伺機擬定一個履行任務的計劃。只是有一點,她仍然沒有具體的頭緒怎麼做。她知道去憲兵指揮部等於闖虎穴,接近石井和他打交道,絕對危險非常。這方面對她來說不是主要的問題。宜君父母雙亡,孤苦伶仃,無牽無掛。投入諜報工作和接受這個使命時,便已經輍出了性命不顧。只要任務成功,為黨犧牲性命,無怨無悔。但是在這種計劃的特殊情況下,假如被石井這種禽獸姦汙了,那對黨作這種犧牲,她能夠接受嗎?最後她決定照計劃而行,先藉此和石井接近,和他打好交道,再伺機行事。必要時,可以與他同歸於盡。
這時她不單止與劍豪兩人已經互相表明了身份,而且已在熱戀之中,便也和他詳談此事,兩人共同想方設法。
「憲兵指揮部一定守衛森嚴,到他下處或是辦公的地方行刺他根本不可能。我想最實際的方法是等他出來參加什麼活動、宴會,或出席什麼的場合,在外頭幹掉他。只是這樣的話我們要對他的行蹤、活動日程得十分清楚,才能作萬無一失的計劃和佈置,這個可不大容易。而且無論怎樣做必需一舉成功,否得打草驚蛇,想再來困難便更大了。」劍豪分析。
「我完全同意。這也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主要原因。你看:這禽獸現在看上了我,不是自己找死?天掉下來一個好機會。我想我應該利用這機會和他接近。這兩天我便藉奉命收賬為名到憲兵指揮部見他。」宜君說。
劍豪擔心她的安全,宜君卻有她的想法:
「我們都知道他的居心,正好利用。我接近他後,只要表面上應付他,裝得對他也有好感,虛與委蛇。他認定我的真正身份是蘇維埃黨部派來的書記,現在日本與蘇聯並未正式交惡,他對我的身份,應該有點顧忌。只要我對他敷衍得好,他心中存著希望,是不敢也不願對我用強的。」
「妳這是很大的冒險。可是幹我們這種工作的哪天不是?走著瞧吧。我會在暗中盡力保護妳的。」
「我這兩天便到憲兵指揮部。」
劍豪說:「就這樣。我自己還是保持隱蔽,沒有必要跟他有任何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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