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宇宙間萬物的認識是逐步的、由淺入深的。自古以來人類隱約感覺到,千變萬化的具體事物的背後,一定有著更一般的普遍性的東西,維系著萬物之間的聯系和統一。曆代哲學中一個持久的議題是世間萬物終極起源問題,這是存在論和形而上學的核心問題,即多個哲學學派探索的存在者如何存在的問題。
1 萬物歸源的可能性,探索萬物之源問題的現實意義
萬物歸源又稱萬物歸一,歸一不是指萬物發展方向歸於同一不變的東西,而是反過來認為萬物的源頭都是同一種東西。這種同一的源頭是什麼呢?無法從經驗直接感覺到,甚至很難使用通常的形式邏輯思維方式描述它分析它,人們仍然執著地認為它是存在的,理由是什麼呢?
人們對眾多具體事物進行分析解剖,複雜的個體總可以分解為簡單的個體,而這些簡單的個體似乎具有更廣泛的普遍性和一致性。即不同個體之間總會找到共性,而共性往往有簡單的一致性的載體。到了近代物理化學時代,這個問題就變得更清晰了,從幾千萬種分子,到幾百種原子,再到質子、電子,萬物歸源似乎是一個必然的趨勢。這是以歸納法的思考方式得到的粗略判斷。到了達爾文生物演化論時代和社會發展觀時代,人們的思維方式中更多地融入了演化的觀點。發現世界不是歸納而成的,而是演化的結果,演化是有過程有源頭的,因而追尋萬物之源是可行的。
種種跡象表明,萬物歸一是宇宙的普遍規律,中國古代老子道德經中“大道至簡”,“大道歸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提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需要說明的是,我們探索的萬物之源,並不是類似可以生成眾多生物個體的種子基因,也不是類似宇宙大爆炸起源的“奇點”,而是一種宇宙中的可以多發性地演化出萬物的一般、普遍性狀態。
對萬物之源問題的研究,能促使哲學中關於存在論、形而上學、意識發生等很多問題變得清晰。筆者提出的發展實在觀將實在的表現形式視為不斷發展的,對從源頭及其發展脈絡厘清存在、實在、實體、物質、意識等概念之間的關系,提供了新的思路。只有萬物之源及其發展模式得到合理闡述,一些從屬性的基礎問題才能得到順勢而解。
對萬物之源問題的探索還有利於某些物理基礎性問題的研究。經過漫長的實踐、思維,到了一百年前,人類對大自然的認知已經迅速抵達到了質子、電子、光子層次,對相互作用的認知也歸結到了數種作用形式。但是近百年過去了,應用物理飛速進展,而對物理基礎結構和基本相互作用的深入探索之路、尋求統一之路成效甚微。質子、電子為什麼具有全同一致性,為什麼各自質量是這樣的數值而不是別的數值,為什麼存在萬有引力和正反電場力,為什麼引力常數和電場常數是這樣的數值而不是別的數值?這些大自然之謎必定是有解的,近百年仍未解不是由於實驗數據不完備的原因,而是某些思維定式限制了思路的拓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將有序定態視為永恒的,將一致性的個別事物視為永恒的,跳不出以粒子解釋粒子、以相互作用解釋相互作用的框架。哲學基礎問題與物理學基礎問題在本原層面是相通的,如果無序的萬物之源狀態得到清晰描述,由無序到有序的突變機制得到揭示,上述大自然之謎有可能得到解釋。
2傳統哲學學派探索萬物之源時面臨的問題及解決方案
1)早期自然哲學學派
從古到今不少哲學家對萬物之源問題進行了艱難的探索,古希臘哲學家泰勒斯(約前624到前550年),生長於爰奧尼亞。泰勒斯認為萬物的起源是水,這是西方人第一次用經驗所及之物來說明萬物之源,試圖突破神靈造物理念。更重要的是他以單一元素說明複雜的萬物,以一統多,奠定了萬物之源的研究目標。阿拉克西曼德(前610到前546年),是泰勒斯的學生兼助手。他首先使用"本原"一詞,作為萬物之源的原初要素。但他與老師泰勒斯不同,認為本原不應當是某種固定的"質料",而應當是未定物,即無限制、無界限、無定義之物,以此造就一切。同時引入了變動、演變的初步觀念,對萬物之源的理解進了一大步。
中國古代老子(約生於前571年)春秋末期人。老子的道德經中提出:“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德經指出了作為萬物之源的道,不是平常的事物,也不是平常語言可描述的,但它是處處存在的。
古希臘自然哲學從具體事物出發,力圖從客觀事實中尋找構成具體事物的始基,而中國道德經從宇宙整體出發,同樣是力圖從客觀事實的普遍規律角度尋找萬物之源。由於當時人類對大自然的認知水平尚處於啟蒙階段,難以發現萬物之源真理。
2)存在論
巴門尼德(約前540到前?年,是埃亞利學派代表人物,南意大利人)。繼承老師塞諾芬尼(約前589到前485年)宇宙整體為“一”的觀點,創建了存在論,認為存在即是思想,存在界就是實在界。無論是思想上想到的,或者是客觀中存在的事物,任何事物都是存在著的。巴門尼德排斥了自然哲學的個體元素始基概念,設想了一個至高無上的、描述宇宙整體的“一”,這樣的“一”是最高的存在,要靠它來解釋自然界,當然無法在自然界存在,只能是理性的概念。
存在論在人類思想史中的貢獻是用“存在”將宇宙間一切事物聯系起來、統一起來。盡管巴門尼德並未建立 “終極存在”概念,但他提出了宇宙整體性一般性“一”的觀點,“一”區別於任何定態個體, 同時“一”又生“多”,這本身就是“萬物終極起源”問題。存在論強調理性思維,強調意識對客體的“理解”,為尋求萬物之源提供了更多的嚴密的思維工具。
存在論開啟了哲學由自然哲學向精神哲學的轉向,人類的認知方式發生了超越感覺向知覺、理性思維的飛躍,精神哲學在意識的發生和發展、知識體系的構建方面起著重要作用。但萬物之源是自然客觀的最原生的、最一般的、最基礎的狀態,偏離了自然客觀去探尋萬物之源是難以取得進展的。巴門尼德及其後存在論哲學家,始終未能說清楚萬物之源即存在者之存在究竟是什麼,更無法闡明由萬物之源發展到具體萬物的動力和路徑。最主要的原因是離開了直接的自然客觀,無法在“有”之外理解“無”,無法直觀地描述“有”與“無”,在理論框架中未能妥善安置非存在,存在就無法在保持自身整體性、連續性的情況下獲得變動性,動不起來就失去了發展的可能。本文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區分實在與存在概念,讓實在與非實在作為存在的基礎。
純粹的“數理邏輯”分析工具的局限性也是存在論兩千年來難以取得突破性進展的重要原因,無論是解決存在的連續與間斷問題、個別與一般問題,還是本原的“自因”問題,總是被一張“數理邏輯”的大網嚴密罩住,無論是朝什麼方向拓展,總是會出現形式邏輯“悖論”,任何突破的可能性都被封住。人們應當反思,世界任何事物都是發展的,“數理邏輯”就沒有一個發生和發展的過程?在本原狀態下,任何定態的事物還未出現,萬物還有待生成,以個體為分析對象的“數理邏輯”此時能起作用嗎?本文提出發展實在觀,認為數理邏輯也是隨著定態個體出現的發展產物,而在本原層面數理邏輯無法發揮作用。
3)形而上學和實體論
亞裏斯多德(前384到前322年),希臘雅典人,是柏拉圖(前427到前347年)的學生。亞裏斯多德認同柏拉圖關於知識要統一於理型界的觀點,但綜合了自然哲學和精神哲學,綜合了通過經驗和通過理性的認知渠道。
亞裏期多德在哲學史上有巨大貢獻,表現在:
創立了形而上學,其核心是原始的終極存在,認為任何具體的個別的事物背後,或者說任何事物呈現出的經驗現象背後,一定存在最一般的最原始的本質。認為形而上學是第一哲學,是比自然科學更基礎的知識體系。
認為存在是一種思想概念即理型,創立了形式邏輯用以規範思維活動。同時又認為存在內含一種保證任何存在者獨一無二性存在的本質,具有真實性和唯一性。存在者的本質就是實體,這就承認了理性思維是有自然客觀基礎的。
提出了存在的分層次觀點,認為存在者的本質是實體,是存在者之所以存在的最基礎的本質性範疇。提出實體的四因說,即質料因、形式因、動力因和目的因,質料是一般的具有潛能性,形式是具體的特異的個體實體的表現方式。分層級的以實體理論為基礎的形而上學,不僅為研究具體的自然科學提供了本體論基礎,也為研究意識和知識體系的理性思維提供了方法論基礎。
但是當亞裏斯多德進一步追問實體是什麼的時候,就找不到答案了。這種有實體論及四因說支撐的近乎完善的形而上學體系,仍然未能解釋作為終極存在的萬物之源到底是什麼的問題,主要原因是未能從發展的視角正確認識一般與個別的關系、無序與有序的關系、質料與形式的關系,也無法從大自然基礎事實的角度理解本原的自因。本文提出的解決方案,認為“質料”是最基礎的存在方式,“形式”是存在者的定態狀態,從無序的本原狀態發展到有序的定態個體狀態,是“形式”的突變進程。四因說適用於本原和所有存在者,但實體概念不適用於本原,實體是有序的定態個體,是發展的產物。
後續的哲學直到現代,大都沿著存在論和形而上學的思路發展。即使某些哲學學派聲稱反存在論或者反形而上學,但研究內容上大都沒有脫離存在問題,也沒有脫離現象背後的本質性基礎性問題,只是對存在和形而上學概念的定義和理解上的差異。由於傳統存在論和形而上學的核心觀點並未出現重大創新,探索萬物之源時面臨的問題仍然未得到解決,終極存在的萬物之源是什麼的問題,即存在者之存在是什麼的問題,始終是個謎。要解答這些問題需要有突破性的新思路,需要形成一個較系統的對萬物之源及萬物存在方式構建的解決方案。本文試圖在這方面作出一些嘗試。
3現象學為探索萬物之源提供的研究方法
萬物之源深藏在現象背後,怎樣才能得到對萬物之源及其演化規律的認知呢?可運用胡塞爾(1859到1938年。奧地利人)提出的現象學方法,逐步揭示萬物之源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盡管筆者不認同現象學將現象和本質都定位於主體意識概念的觀點,不認同現象學認為現象可以符合因果聯系地自然地顯現出本質,但認為現象學通過對現象的本質直觀和現象還原方法,加上主體先驗性的猜想,可以逐步揭示萬物之源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
A、回到事情本身,讓經驗事實從現象中逐步呈現出接近自身內在本質的內容。著重考慮現代科學實驗中的下述經驗事實:
較大範圍、較長時間的“光速c”一致性。這預示著必然存在一種較廣泛的、普遍聯系的“環境”“媒質”,能夠導致其中的“個體”具有一致性的運動狀態。似乎只有介質波能夠具有這種特征。有人質疑光速的一致性,認為不同觀察者測量的光是不同速度的,人們應當想一想,為什麼總有那麼一個c而不是別的數值進入觀察者視野和思維呢?這才是與本質有關的事實。
實驗證明:總能量小但頻率高的光束比總能量大但頻率低的光束,具有更大的對物體的“沖擊”性,預示了波的“一份一份”性,而這一份一份的波正好可以視同為“粒子”性。
大量的質能相關事實、正反粒子堙滅為能量(或者反向)的事實、原子能級計算公式中含有的“光速c”事實、質子及電子自旋磁矩計算公式中含有的“光速c”事實,預示著波不僅與光而且與“實物”粒子有著密切關聯。
質子、電子和光,具有廣泛的“全同”一致性,光表現在速度上,質子、電子表現在質量上(同樣也表現在內部速度上)。預示了“同步”在無序邁向有序進程中的重要作用,只有波能夠具有這種導致個體穩定、定態的“同步共振”機制。
這裏的“事情本身”既不是零散的經驗,也不是純粹的理性概念,而是經過實踐驗證的具有大數據特征的客觀事實。
B、將一切傳統的理論懸擱起來。這些理論主要有:以粒子解釋粒子的理論,設置新粒子以相互作用解釋相互作用的理論,渦旋理論,弦理論,以及傳統的存在論和形而上學觀點,等等。既不輕易肯定,也不輕易否定,但在建立新的認知過程中必須避免受其幹擾。
C、通過對現象的本質直觀,作出波粒統一的初步猜想:
傳統現象學是從意識的角度,通過意識到的現象呈現出仍然是意識形態的本質,而筆者希望從上述真實存在的並在意識中表達的現象,逐步呈現出實在性的本質,就需要運用思維中的飛躍,即主觀能動性的“猜想”,才能實現本質直觀。
通過對上述真實現象作出的猜想:基礎的有序結構形式是波。這裏的波,不是指描述粒子在振動的波,而是說在這個基礎層面粒子就是波,或者說穩定的波就是粒子。由波構成的“有形”既不是固化不變的,也不是無形的,而是能夠在動態中保持穩態的“有形”。這個基礎層面的波由於同步共振能夠保持極強的穩定性,因此不會如同宏觀波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擴散衰減,而是能維持很長壽命期的個體性。波還具有很好的共容性和穿透性,(類比:看看很小的耳道中的成百上千種聲波的共容性和穿透性)這就為粒子的穩定性和粒子之間的相互作用提供了有效的解釋途徑。
D、更多的經驗事實支撐波粒統一觀。
自從物理研究深入到微觀層面,粒子性與波動性的矛盾日益突出,只有將粒子理解為波才能協調解釋諸多問題。波與粒子是統一的,這就象大江中的船激發出的波浪向岸邊行進,遇到物體會碰撞反彈,波浪看上去就象實物一樣,其實組成波浪的質料並未隨著波浪移動,移動的只是一種運動形式。超聲波如同粒子一樣擊碎結石。運動形式是實在的一種存在方式,早年人們將熱理解為有一種類似鹽一樣的物質,稱為“熱素”,熱素多了體系的溫度就高,後來才知道熱不過是體系內物質的運動。波作為一種運動形式是實在的存在方式,能夠很好地在動態中保持穩定,成為有序性的基礎結構。
近百年的科學發展史證明了,物理微觀領域研究工作凡是沿著波與粒子融合的路線前行,承認任何粒子生存的任何時刻都具有波粒二象性,就能持續地走向成功,如量子力學、微電子學、電磁波學,直到量子計算、量子通信,這就意味著波與粒子有極大的可能是以某種方式統一在一起的,而“粒子就是波”是最佳的解決方案。凡是背離波與粒子統一的路線,持有固態的僵化粒子觀,則很難走向成功。因為任何有固定邊界的粒子,無論多麼接近,只要不接觸就是無限遠的,無論近距離作用或者遠距離作用都不可能發生,而只要接觸,無論是自身接觸或者是通過別的粒子接觸,都面臨著難以解釋這種接觸如何引起相互作用的難題。
波粒統一觀在個體層面將粒子性與波動性統一在一起,對光束的反射、折射、衍射、幹涉、偏振等實驗都可解釋為光子與實物粒子的相互作用,(有障礙物才會出現上述物理現象)與宏觀的光波動理論實現有效銜接。由於波動中心按與波長有關(而不是波幅)的正弦曲線運動,作用點和作用方向都具有受概率規範的隨機性,能較好地解釋光子行為的不確定性。
這些都進一步證明了波粒統一是最合理的有序的基礎形式。
E、有序的基礎形式得到確立後,可以向下推導到具有系統性和整體性的以太和無序的本原狀態,也可以向上推導到宏觀狀態,直至意識主體和意識的發生。
運用現象學方法,可以透過現象看本質,逐步形成以發展實在觀為主線的對宇宙間萬物的從無到有、從簡單到複雜的基礎性認知。這種認知既是理性思維的結果,更是客觀經驗的內在本質呈現和實踐驗證的結果。
運用發展實在觀探索萬物之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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