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處日新月異、滄海桑田的年代,中華生活和文化重放璀璨光輝,一切中華夢想前無古人地盡情揮灑,自然也有與此相應的藝術觀念不時催生絢爛的藝術景觀。王世國、鄭榮明、劉羽珊、吳又華、王嘉“嶺南五人書畫精品”展,正在廣州白雲機場美術館綻放出煙花般絢麗幻彩,映照着我們的生活。
王世國的書法在法度和氣度上獨具性情,既大氣激蕩又散溢靈動,才華、學識、眼界、情懷和志向,是書法家的金石之聲。他以金石相撞而撞出火花和聲音,展見出其風格特點的金石質地。王世國的大草将諸多美學元素相撞相織,融進墨色、層次、肌理、章法、結構、形式中,不需刻闆地把書法要素裝置在設計好的位置裏,而是依靠美學法度形成獨特的書法形态與品質,氣、勢、體渾然天成,在空間感中呈現出整體美,于整體審美情趣中一氣呵成,形成一種空間與格調一致的感覺,在嚴謹結構中自由揮灑,在勻稱形态中鋪排渲染,倜傥風流,舒朗大氣,猶如“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這樣的書法作品蘊含生活的情境意味,有耐人尋味的象征意義或者深廣意境,有能讓人感動和深思的藝術生命力,能讓人深入體會其中的藝術柔韌性。如果一幅藝術作品隻有具體生動的情景,卻沒有意境和象征意義,那麽作品中的具體生動情景就是假的;同樣,如果沒有具體可感的生動形式,也就不可能有深廣的情境意味。而王世國的作品中的象征意味與生動具象是一體化的,觀看他的書法作品,那些生動、細致、含蓄的藝術形态和情景,其意境感受和象征意味一觸即發,扣人心弦。
與王世國的書法作品一樣,鄭榮明同樣有很好的空間感他倆都有一種流暢自如、鋪排有序的空間感,隻是,王世國大氣縱橫,變化萬千,酣暢淋漓;鄭榮明莊重端然,委婉細膩,優雅明媚。
鄭榮明的書法疏密有致,精巧入微,墨色與筆力運用精到,結構嚴密自然,毫無斧鑿痕迹,體性與風骨隐秀其中,顯示方法和筆力的優雅精美質地,追求言外之意與形式之感的結合,能感受到作者揮筆時心生華彩,沿着這些字逶迤蜿蜒,曲折回環又深情委婉,柔韌與力度相加,沉厚與靈動相錯,各個字之間相互連接關照,處處映照呼應,有字無字處皆藏精神,形态結構中隐含生活空間,意境含蓄時朦胧生情;“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幕,簾幕無重數”,讓人似乎能回到一種古代的疏朗自然的庭園感受中。
中國畫的最大特點是山水花鳥并不孤獨,并不單純是山水花鳥,而是體現生命之意。吳又華的畫既寫意又寫實,畫中情趣在于中華生活情趣,其中含有中華家園感受和田園情志,這是滲透在中國畫中的生活觀念和生活情調。看畫,看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藝術自我,而是生活情趣,是藝術化的生活情趣,如果一幅畫懸挂供奉在廳堂裏、廟堂中自我裝飾,對其恭敬有加或者敬而遠之,與生活無關,就不會有人去看,不會有人去關心,畫家也不必畫了。看畫要體會身臨其境,在展覽廳要如在生活中。
吳又華的畫有強烈的中國古典生活意境和感受,“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其重要特點是畫風與中華生活風格一體之獨特,有典型的中國田園生活和家園生活的意味,人的生活與自然情境融爲一體,畫中山水藏着人間田園,自然情境蕩着生命情味,在嶺南地理文化景觀中滲透中國普遍的山水意境,于開闊大氣中見出細膩精致的筆觸,在寫意中暗含南方生活的叙事性,是嶺南市井生活、自然景觀的現代表達,善用明快的色彩語言捕捉南方濕潤光影下的生活肌理和鮮活生命感。
很多優秀國畫的寫意與工筆、寫意與寫實難解難分。吳又華長于山水,而劉羽珊長于花鳥,倆人皆精工筆。劉羽珊的畫富于情采,既蘊含個性,又色澤明麗,清新疏朗,格調雅致,抒情含蓄:中庭月色正清明,無數楊花過無影——其蘊含的生活情趣清麗醒目,畫中非常清晰地表現出人在畫中、畫入其人的人格特色,楚楚動人,亭亭玉立,迎風搖曳。其重要特點是在山水畫中含有西方化的透視立體感,将西方的層次張力融入中國傳統的留白、意境、線條勾勒、韻律起伏等,形成清晰而有想象的視覺語言,在平面的山水畫中、在眼前所畫的物象情景中,展開延伸背景空間,見出有象征感的深長意味,于是畫中情景别有一種情趣,有一種經典生活和情趣凝結在畫中的感覺。
王嘉的畫雖專意于花鳥,卻與劉羽珊的畫有很不一樣的地方,王嘉的畫意味獨特,色澤惹眼而意象朦胧,輪廓抽象而視覺明快,揮灑時尚審美感受,有意突出濃烈的主觀色調,擅長用非寫實色彩烘托現實情緒,有一種從生活中走來的新鮮感受,與時代現實銜接得很緊,往往從一個具體畫面展示出一種開闊的意境,那種瞬息即變的生命感受被描繪在畫中,當代生活中的美及美的感覺在畫中活躍流蕩、靈動變化,會讓人覺得是在生活中随意自然地行走,于不經意間捕捉到了那些最美的生命瞬間感受,這樣的感受不會凝固化,它會随處生變、瞬時即逝,而王嘉的特點是及時抓住了現實生活中盎然多姿、活躍靈動的時刻,顯示出畫家對随處可見的生活情景中美的敏感捕捉。比如說《萬花谷》,并沒有見到萬花谷全部的樣子,但有這一小簇花,就可以想象整個萬花谷的情景;《秋江之》上也同樣是這樣的意境,沒有看到整個的秋江場景,但從這一小片畫家所畫出的搖曳情态,仿佛能放眼整個秋江的開闊情景。
國際語境的嶺南精神
王嘉(廣東美術館研究館員、教授)
一、
近日,“天地幻彩——嶺南五人書畫精品展覽”在廣州白雲國際機場“天地舞台”舉辦了盛大的開幕式,無疑是給這個體量巨大的國際空間舞台帶來了一股強勁的當代藝術風。這裏出發和抵達的海内外旅客,通過作品看中國,看完作品遊世界,使得這批書畫展品成爲廣州通向世界必由之路上的最靓麗風景線。
中國書畫走世界,至少有兩種實現途徑。一是面向世界,二是引領潮流。嶺南書畫和嶺南文化,在近百年來一直都堪稱是世界新潮的集散地。從高劍父、高奇峰、陳樹人爲代表的嶺南畫派,到關山月、黎雄才、趙少昂、楊善深等嶺南畫家爲代表的嶺南畫學……嶺南大地的書畫家,無不是在睜眼看世界的學術潮流中滋生、發展、壯大。嶺南畫家,從一開始就不是局限于區域或地域或地理概念上的嶺南畫家。國際眼光、國際視野、國際交流在他們的創作日常和作品元素中比比皆是。此次展出的王世國的狂草書法連屏《杜甫詩飲中八仙歌》,時尚元素的章法布局,完全打破了傳統書法的書寫經驗。書中有畫,畫中有書。流暢的長鋒線條,盡顯當代中國書法家的時尚風。鄭榮明的漢簡書法連屏《蘭亭集序》,在東方古意的前提下,筆筆飛動,字字精心。空間感,造就了他不同于古代書法家,也不同于古代書法傳統的新氣象。從他們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屬于當代中國的東方審美,在白雲國際機場這樣一個開放的公共空間裏的立場和态度。
引領潮流,是中國書畫走向國際化的标尺。打破自說自話,在全球話語背景下建立新的審美體驗,也是此次參展藝術家的一個嘗試。吳又華的山水畫,劉羽珊的寫生創作系列《西雙版納寫生》,王嘉的花鳥畫《石鼓文詩意系列》等,分别從不同角度,各抒己見。
吳又華是本土主義者,在國際化的語境裏,他恪守嶺南山水的自然地理風貌。但同時也不完全局限在卧遊山水的古典情愫。筆墨的現代性和書寫性,在他的山石之間留下了當代的印記。更爲突出的是,他眼中的生活,是屬于當下的既有個人體驗、又有嶺南畫家共性的藝術生活。
劉羽珊的花鳥畫,也是當代嶺南大寫意花鳥的一股新風尚。雄直大氣的構圖效果,一方面遠離了小家碧玉的精致,另一方面又帶着一種格外開寬的情志。在這個意義上,劉羽珊既是女性主義的破壞者,又是女性主義的制造者。
王嘉的花鳥畫,色彩之明快,造型之誇張,形象之變換,屬于典型的當代主義。雖然策展人認爲他的創作屬于“禅意丹青”,但本質上又不完全局限在禅意。無論是東方主義背景下的禅意,還是國際視野裏的禅意,都不能完全概括他的花鳥畫創作。倒是印象派的色彩、未來主義的力量,連同東方詩意的諸多元素,造就了他的花鳥畫在世界語境下的新面貌。
二、
這也帶來了本次展覽的一個重要話題,嶺南精神如何走向世界。
縱觀近代以來的嶺南文化,在泱泱大國和世界潮流之間,嶺南一直處于雙向交流的熱鬧地段。引領潮流,在某種意義上,不僅是引領嶺南的潮流,更爲重要的是在國際文化領域裏,如何享有話語權,享有多少話語權,以及在自身的創作中,如何賦予國際當代的身份和使命。
簡單讨論東西方文化,已經不能滿足當代讀者的胃口。更爲細化的學理研究,比如,嶺南文化和嶺南畫家究竟能給這個世界提供多少資源和創見,才是嶺南文化人和嶺南書畫家的價值所在。在國際舞台中簡單的巴塞爾、威尼斯、惠特尼……諸如此類的展覽品牌,當然也包括在廣州白雲國際機場舉辦的“天地幻彩:嶺南五人書畫精品展覽”,一旦放在國際語境裏,就難免于一系列的價值追問。
值得自豪的是,嶺南書畫家,從來都不是嶺南地域的書畫家。包括本次展覽的五位書畫家,他們所具有的國際視野和國際思維,也使得他們在研究、創作和表現的過程中,吸收了大量的國際元素。視覺感、圖形、界面、色調、空間、節奏……這些既有嶺南特色,又有世界情懷的表現力,在國際機場這樣的特定展示環境裏,更加彰顯了嶺南畫家的國際思考。
三、
走出去,請進來。曆來是書畫家在國際交流中的兩樣法寶。處于空間交界地帶的國際機場美術館,某種意義上兼備了這兩樣策劃思路的優越性。如果說,空間前提下的展示,爲這個展覽帶來了天然的國際身份,那麽,蘊藏在作品裏的不拘一格、疏放通達、左右逢源,乃至無論在怎樣的國際環境交流中都不落伍的嶺南精神,爲這個展覽注入了藝術和學術的靈魂。
東方的,嶺南的,或許都不重要了。換而言之,即便如此,也是世界語境下的東方、世界語境下的嶺南……才是中國文化、中國書畫傲立世界藝術之林的強大生命力所在。東方,是世界的東方。嶺南,是世界的嶺南。無論是走進來,或者是走出去,在國際機場這個空間交彙點,“天地幻彩:嶺南五人書畫精品展覽”都毫無疑問地充滿了強國的自信、文化的自信、當代的自信……當然,也包括全球藝術從業者和愛好者的自信。
藝術無邊界,國際語境下的嶺南精神,在書畫創作的意義上,也是國際語境下的藝術精神。如果說,白雲國際機場這個文化符号爲本次展覽帶來了地理背書,那麽蘊藉在五位書畫家作品裏的旁征博引、獨樹一幟、獨立探索……則是嶺南書畫家最強的号角。我們不是走向世界,我們就是世界的有機部分。我們不是向外看世界,我們站在高處的時候,世界都會向高處看見我們。
王世國草書《哈餘慶詩》釋文:“又是一年桃李春,嶺南遊子踏風塵。斷魂豈止樊川雨,寒食由來是感恩。”
鄭榮明隸書《葉夢得詞一首》。
吳又華國畫《山水之樂》。
劉羽珊國畫《紙扇微涼》。
王嘉國畫《江上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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