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終於走出了軟趴趴的沙路,走上了還沒被挖土機挖過的路上來,我又找到了從前的感覺。 前面不遠處,一縷炊煙悠悠地往空中飄著。一個小院落出現在視線裡。敖登說,那是我叔叔家。 看著那縷煙,我想起了已經過世的爺爺。小時候,總是爺爺做飯,炊煙裡有爺爺的溫度。 車子開到門口,奶奶、叔叔、嬸嬸一起迎了出來,一條小狗在院外汪汪地叫著,它被拴在一根木樁上,矮小卻囂張,對我這個外來人充分發揮本能,毫不客氣。 奶奶拄著一根拐棍,她去年摔斷了腿。叔叔掉了兩顆門牙,更顯憨厚。他們笑著迎接我。我沒有撲倒他們身上淚流不止。我很冷靜,傷感而冷靜。 我笑著攙著奶奶,跟著他們往院裡走。身後小狗的叫聲小了。 嬸嬸從廚房裡端了餑餑、奶茶和肉,是我久違了味道。我在他們的關切裡喝了茶,吃了肉。 叔叔臉膛黑紅,滿臉皺紋,不多話,只一味地笑。嬸嬸一隻手不方便,精瘦,卻極利落能幹,會講話。 晚上我在外間堂妹的床上睡下。叔叔有兩個女兒,都成家在外。一個在呼市生活,一個在牧區另一地,要兩小時車程。 我本想跟奶奶睡一間房,又怕她說起家事,傷心落淚,便不敢跟她睡一處。我雖表面冷靜,內心感情卻也很脆弱,多年在外,最怕面對真情,感覺自己懦弱極了。 夏日里,草原的夜晚也很涼,要蓋被子才能安睡。嬸嬸臨睡前叮囑了幾遍,我滿口答應,她才放心。 第二天,一早醒來,窗外已大亮。我起床疊被,聽到窗外奶奶的咳嗽聲。 叔叔和嬸嬸也都跟著起床了。他們定是顧及我,才故意起晚。叔叔穿好衣服,騎著摩托出去了。嬸嬸說他去看羊群。 嬸嬸生火時,說要給我殺一隻羊。我說不要。她堅持。我說不要因為我一個不怎麼吃肉的人還傷了一隻羊的小命。 嬸嬸笑了,說總要吃的,難得回來一次。 這時,叔叔回來了,趕了一群羊回到圈裡。我湊熱鬧,跑出去看。 叔叔進羊圈,關上圈門,挑了一隻大羊,追著抓,羊群一陣混亂,全是羊蹄子奔跑的聲音。 我知道他們要殺羊,心裡很不是滋味。除了不忍一隻羊因為而死的做作,還不忍心叔叔破費,一頭成年的肥羊,市價近二千元。 走出羊圈,抬頭叔叔家廚房上的煙囪裡正冒出裊裊的輕煙,漫舞般地妖嬈著往早上的藍色天空中飄去。 因我時間有限,不能每家都去,所以親人第二天早早地都來到叔叔家。 周邊的鄰居也來幫忙殺羊,我因怕見殺羊的場面,一個人往周邊走。小狗見到我,叫了兩聲就住了嘴,支棱著耳朵站著看我。 我才發現它長得極可愛,通身黑色,只有一雙眼睛周邊是白色的。 “小四眼”我笑著對他喊。它認真地看著我,搖起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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